(2018年端午节在返京车上度过)
这个端午节回甘肃老家和亲人一起过,早在五一时就做好了。
犹记今年去湖北过年,被突发的疫情困留在鄂,直至四月初才返回北京。我在大别山上的72天时间里,我的父母和我的姐弟,多少个夜晚,寝食难安,甚至惊恐落泪。
在那段日子里,我空前地感到我的亲人之于我的可贵,我暗下决心,等疫情过后,我要第一时间回到他们身边,以面对面的方式,抚平我和我的亲人被疫情划伤的心灵。
五一假期前两日,官方通知可以出京。
终于可以出京了,疫情爆发以来,第一次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出北京,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那一刻,每个人蠢蠢欲动。
我也是。
然而,一来因为对疫情的担忧犹存,二来已一票难求,权衡之下,我计划端午节回去。
之于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假期很少,兼之孩儿年幼,回家一趟确属不易。因此之故,只要有回家的机会,我便加倍珍惜。从早早买票,到给父母姐弟悉心准备礼物,再到抵家后每一天如何度过,我都会提前安排好。
每次回家前,都是这么做的,已然成为一种习惯。这次也一样。
六月初定好了往返车票,礼物也分成五份;从二十日启程到二十六日返京,七天时间,被我按序写在A4纸上,其后勾勾画画,写满了当天的日程——尽管填来抹去,皆是与亲人一起的寻常。
最让我喜出望外的是,此行回家适逢父亲节和端午节,对于这两天,我作了更加缜密的谋划。
父亲节那天,红包是不用了,但必须带父亲吃陇城镇最好吃的饭食,当然,一碗炒面是必不可少的。最最重要的是,我要拥抱一下我的亲爱的父亲,仔细看看这一年,白发是如何在他两鬓成团滋生的。
端午节,那就更不用说了,该有的仪式,一个不落,而且,要全部亲力亲为才行。
一大早和父亲折很多柳枝,不但要插在自家庭院所有门户上,还要把镇里父母租住的房子和三姐家也插满。插完柳枝,和母亲赶在日出前到田间地头趟露水,顺道拔很多很多沾满露水的艾草回来。然后,在五官处抹上雄黄,就与母亲一起缝制荷包,里面放很多很多香草。最后,绑上五色花线,吃母亲用纯莜麦煮的酒醅子——粽子就不自己包了,我记忆中的陇城的五月五并不兴吃粽子。一切就绪,和父母,携带上侄女去田垄间看看泛黄的小麦,期间如果遇见蛇或者蛤蟆,一定不捉来制药——这一年,人和其他生灵一样充满苦难,要相惜。
看看啊,我多么珍视这个端午节,好似要将北京端午节仪式感的阙如给我留下的遗憾,与多年未能和父母一同欢度的端午节,一次性弥补回来。
多少次,我被自己的这种痴蠢感动,让别人以为回家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是的,回家,对我的确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是一场追根溯源的灵魂之旅,更是我匍匐到我的至亲面前的一次朝圣,尤其这次疫情,让我越发以为,和至亲一起相陪相伴的弥足珍贵。
自去年国庆起算,时隔大半年,我对亲人的念想,排山倒海,我怎会不好好筹谋一番呢?做梦都在回家的路上,在亲人的面前。
六月中旬已到,和亲人相聚的时光指日可待,我像只被困笼中的雄鹰,眼看牢笼打开,铆足了劲儿,要一飞冲天。
和以往任何一次回家一样,这次回家,整个过程依然充满了和老公的博弈,最后虽然我以一句“我首先我是爸妈的女儿,其次才是你的老婆,你没权利剥夺我作为我爸妈女儿的资格”取胜,但也付出了诸如低三下四去谄媚讨好他的代价。
只要能回去,管它什么代价呢,所有的付出,和得以与至亲相聚,便显得微乎其微。
那几天,我沉浸在行将回家的喜悦中,每每有亦真亦幻之感,干任何事都无比轻快,走路也是脚底生风。
然而,六月十二日北京发布的数据,给我当头一棒。新发地,4例确诊,45人阳性。只这三个信息,我便知道,回家无望了。
两天后,票退了。
那一刻,怎么说呢,只觉前些日子好似美梦一场,梦醒时分,除了无限怅然,倒也没有其他类似或接近于痛苦的感觉:历经了在鄂期间突如其来的身不由己,此次的不由自主,已远远达不到让我倍感无可奈何的地步了。
无论如何,端午节还得过,哪怕这天的京城依然笼罩在疫情的阴影下不宜出门,但这个节日还得过,就算吃一颗粽子——这是对生活、对生命必不可少的礼赞。
PS:祝大家端午安康!
无论生活给予了我们生活,是阳光还是阴霾,前行还是徘徊,是相聚还是分离,我们都要相信,一切都是应有的安排——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惟愿,在阴霾中看得见阳光,在徘徊中坚定前行的脚步,在分离时不忘相聚有时。
共勉。
作者简介
王托弟,笔名潘小笛、牧笛,80后,甘肃秦安人,现居北京,从事法律工作,业余爱好写作,现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回不去的故乡》、《黄土地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