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兴工作室

云雾山

高处盛开的野菊花

即使在阴雨绵绵绵中

她们的表情也是灿烂的

苹果卖不出好价钱

隐藏在云雾深处的村庄

表情也是清晰的

一坡一埂的野菊花

用一个秋天丰盈的雨水

和内心广大的凉

酿造出的色彩也是廉价的

高处盛开的野菊花

无论多么热烈的开放

都是寂静的

她们苦味的呐喊

似乎没有人能听见

一场内心盛大的革命

触动了这个秋天的风雨

高处走动的云雾

被这些卑微黄花耀眼的光芒

割破

阳光会在午后的云缝中

和她们进行短暂的谈判

云雾山堡中的神灵们

把八方扩展的山梁

和远古岁月的遗体

都踏在脚下

每一条梁都驮着一条绵长的道路

从彩陶走到塑料

李雁彬|大地湾

大地湾，大地丰腴的胳膊蜷起来

才能抱住这一弯舒缓的流水

大地湾，大地把野火珍藏起来

才能抱住这么多易碎的陶罐

大地湾，那么多绝种的野兽

都被你穿在身上

上万年的时光里你还没吐出的骨头

都卧成了尘土

那些脱落的远古歌声

还在一桶空旷的陶鼓中呓语

大地湾，一罐油菜籽一罐谷子

忍着八千年的痛

也要把农业的秘密说出来

大地湾，弯曲的天空垂下来

把一片完整的记忆盖起来

八千年的尘土是老尘土

明年春天的油菜花还是新鲜的

抱着陶罐的女子复活后

抱着一卷书籍

大地上流传过的歌谣

还在那些不可复识的文字中沉默

秋天的植物

那些植物总是从季节

最柔软的地方

挤出来

那些植物杂乱无章

又秩序井然

那些在在老秋风的梳理下

显出沧桑的植物

大多数已度过生机勃勃的青春

只有那金黄的野菊花

在秋风严厉的拷打下

才供出经年积蓄的光芒

那些植物

总是在伤口之上

开出花朵，结出果实

可泉之水

在大地骨头中涌出的

泉——叫可泉

从隔世带来的忧伤

是最清澈的忧伤

可泉、可泉

浇灌出春韭秋芹的泉

必会研出世间不朽之墨

烹茗煮粥的泉

必会婉转成清丽的诗歌

跟着乡贤胡都堂

背井离乡的泉

一条平凡细弱的泉

被异乡石头记住的泉

在故乡的石头上

慢慢干涸

夏日

你宽阔无际的梦境中

那些误入歧途的枝蔓

虚幻而甜蜜的花粉

前世之风穿过致密的阳光

万物丛生，盛开的伤口

等待一场遥远的雪的绷带

当你空旷的叹息中

游走的最后一滴雨水

被收进古老的陶罐

世界将归隐于喧嚣

群山归隐于绿荫

所有的干渴的火焰

都归隐于一口古井

在命定的夏天

一个人回首望着身后

他渐渐苍凉的废墟

似乎不曾来过

在骨头中醒来的时光

荒草茂盛

午后小憩

沉睡在一朵苜蓿花

紫色的回忆中

栖息在一只蓝蝴蝶

翅膀上的家园

被一只嗡嗡飞过的黄蜂

惊醒

阳光象一面古老的铜锣

被正午的微风敲响

一段短暂的梦

沉入悠长的颤音中

编者按：

2017年5月24日仙岭遗韵公众平台转发了李雁彬老师的史志文章《 龙柏峡》，后来此文刊登在《天水晚报·地方志》以及2017.6.1“天水市人民政府网”。近日，李老师再赴龙柏峡，在龙柏峡·龙柏寺遗址又有了新的发现。

龙柏峡遗址

文/李雁彬

龙柏峡又称寺坪河湾，古有龙柏寺，设集市，为丝绸之路支道必经之处，后来因地僻人稀和安全因素，客商改道而行，致使集市败落，寺院渐毁。我曾根据当地传说撰文做过介绍，苦于未找到遗址，缺乏充分证据。机缘凑巧，前些天偶遇当地同仁，谈及郭嘉至上川的公路将要开通，并有可能延伸到寺坪河湾，听后欣然，又听说龙柏寺遗址尚有迹可寻，于是相约驾车探访，途中又遇当地务地者带领，亲睹遗址胜迹，可谓机缘殊胜。

龙柏峡地处阳兀川水（即郭嘉河，又称显亲河）上游，其发源于甘谷大庄朱权村的逯家屲水、发源于莲花台流经燕珍山的白家屲水和发源于秦安王铺青林村（此处在观音寺）水在此完成汇聚，从而成为阳兀川水的主流。此处为秦伏二县交界处，四山团聚，皆属葫芦河与散渡河之间的皋山山系，得山川形胜之势，为建寺立庙之佳地。

阳兀川水（即郭嘉河）源头观音殿

最早闻知龙柏峡是在蒙童时代，在我生长的这个土得不能再土，平凡得自卑的穷乡僻壤，在老人的传说中寺坪河湾似乎是一个传奇，据他们所说，不知在往古何年，这儿曾店铺林立，淙淙清流沿当街流过，河水带动着沉重的大石磨，终年转动，过往商旅往来不绝，这些让人引以为荣的小繁华，这些消逝的记忆，让远居僻壤的人们寂寞的心灵得到慰籍。民间传闻并非虚言，明代胡缵宗在《秦安志》用极简省的语言记下：“为龙柏峡（七十里），有龙柏寺。”在方志大家胡公笔下，有这寥寥数笔就足够了。当地人则称之为龙背峡，三水交流，四山相聚，堪舆家谓之四马团槽。有古道，翻山过三大神仙梁通于鸡川、静宁等地，沿水泉湾过西山梁则直通甘谷、陇西。寺院为古道之上行旅之人的庇护之所。

遗憾的是，我在此生存过四五十载，第一次得以触摸这个寺院的残砖断瓦，半个世纪才有缘得以瞻仰遗址，而它就在我无数次经过的地方沉默着。

山势高峻陡峭，让人望而生畏，当地称为野韭石屲。寺院遗址就在山脚下的一大块平地里，约有十余亩地，当地人介绍，这儿就叫寺坪地。隔着一小沟的另一块地叫杀人坪，这个可怕的名字让人怀想到遥远的古代发生的震动一方的事件，据说寺坪河湾的集市败落原因就是因为这杀人坪上曾经的黑店，店主见财起意，昧财杀人，从而使此地名声败坏，客商不敢再走此道，以致集市败落，后来就迁往郭嘉镇。据说寺坪河湾之集最早由小神仙岭的雷祖庙搬来，所以小神仙梁又叫新集梁。我们在曾经的店铺遗址，找到一些残瓦。然后来到寺坪地。

龙柏寺遗址残存的柱基石

寺址尚在，剩有残砖断瓦无数，有布纹大瓦、筒瓦、琉璃瓦及脊兽残片，琉璃绿彩依然鲜艳，还有一块完整的柱基石。据当地人介绍，此地为寺院大殿基座，其底部由青砖铺成，埋于地下。我们又在河湾遇到一位放羊老人，说是曾在这儿捡到一个小石佛像。寺院毁于何时已不可考，但道光《秦安县志》仍然延记龙柏寺。向导指着半溜屲上一处险要非常的地方，说那儿曾有天爷庙，他在放羊时曾见过遗址，我决计攀上去探查一番，老人怕有危险，百般劝阻。我自信攀缘不成问题，于是沿着陡峭的山坡，手足并用，不大一会就见到遗址了。这儿早有人探访过，而且挖了一个大坑，挖出的大青砖整齐地码放在坑外，坑里地层中也是砌砖，盗挖者是否挖到宝贝尚不可知，看来费了好大的劲。站在此地，可俯瞰四面山水，险要异常。沿天爷庙直上，又有遗址，可能历史上也有庙址，盗挖者只掘了几个小坑。

到此，再爬几道埂就到庄稼地了，也就是说到了老家师家山的地界了。再沿山脊往上，就到那个我天天看着的大圆土台了，村人称此台为设法台，应该是古代龙柏寺举行大法事的地方。虽然在我村地界，但由于没有自家地，一直未近前，今日第一回登临，感觉很不错，就在土台中央打坐一回，此台与甘谷西坪白家屲的同样的圆土台遥遥相望，坐在此处环顾，四面山峰如莲花之瓣，此处即是莲台！

迤右山坡有洼地，村人称为饮马泉，曾经水源茂盛，而今已涸。

均于古代商道有关。又据老人们传说，寺坪河湾靠甘谷逯家屲一面，旧有赵王坟，不知为何如此称呼，据说此地风水极佳，能出王霸之才，旧有富户于此择地葬祖，传说刚一下葬，对面的山坡就塌曳下来，风水被毁。此地来脉为甘谷大庄的朱权梁，梁在朱权村山梁有凹陷处，据说远在周朝时被斩断龙脉。此地今有大土墩，是当地人为被风水而筑。

龙柏峡的得名应该与龙柏花相关，可能此地古多龙柏。我曾查阅《兰州植物志》，得知龙柏为丁香的一种，原产地在西北的通渭一带的深山石屲。既然为此名，为何今日不见龙柏，让我困惑不解，去年四月，我深入此地的深谷石峡亲自寻找，果然在石崖之上见到丛生的龙柏花，清香扑鼻，叶子呈心形，即现在城市中用于绿化的那个种属。可见龙柏峡的得名确与龙柏花相关，而非民间演绎的龙背峡。

在县北王铺等山区考查古寺院时发现一个规律，即这一带的寺院大多留有明显的密宗佛教的痕迹，大约皆于唐肃宗宝应元年（762年）陇右一带陷于吐蕃，为藏人占领87年的历史有关，在此期间，这一带佛教密宗大盛。龙柏寺附近的逯家屲至今仍然有世代相传的佛教信士，当地称“善人”，又称“大乘门”，实为密宗。还存有清康熙年间的经书，推测这些信息可能均与龙柏寺有关。

龙柏峡在遥远的古代应该是漫山遍野开满龙柏花的峡谷，龙柏寺曾经香火鼎盛，为秦安县北一处名刹古寺，随着集市的败落，商旅绝迹，寺院也因之荒废。也由于自然灾害和过度的开发，当地的龙柏也几近绝迹，只在深谷中生长。

此地群山环聚，三水交汇，清流淙淙，风景清幽，据专家测试，龙柏峡泉水为县内水质最佳的饮用水。今天，随着郭上公路的开通，如果能打通通往原始森林和观音寺的通道，必定会成为县北重要的旅游线路。为今之计，应恢复重建龙柏古寺、天爷庙等古迹，在峡内补植龙柏，在不久的将来，这儿将会成为一方人人向往的名胜。

赵王坟

朱权梁·传说周赧王斩龙脉处

龙柏峡·龙柏花

在老爷岭上

一座大山高高在上

所有的草都把自己缩小了

所有的野花都是袖珍版的

万物都充分地表达了

对老爷的尊敬

但是一条古道必须要爬上来

在老爷岭树木挤紧

风变得锋利

在众多的树木中

有一棵倒下来

用折断的枝条抓紧大地

却仍然不肯死去

那些小小的红草莓

向天空献出自己

小小的心意

关山

这里是山的故乡

这里养着一窝山

这里是河诞生的地方

陇头流水，淌着诗歌

这里是白云生起的远方

这里的风，吹向长安

也吹到西域

这里低矮的草

从马肚子里出来

依然干净

镜中的山水

可是此刻，有人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有人迷失在一片文字中

有人在梦里放了一把火

可是此刻，我望见镜中

被暮钟召集的山水，风吹草动

被摩崖上的文字镇住的山水

在一片雪迹中静如生宣

而此时墨尚在砚中

镜子的内心空无一物